正如石油是工业经济时代的核心资源，数据就是数字经济时代最重要的战略性资源。金融业为数据密集型和科技驱动型行业，如何充分发挥金融业数据要素的经济与社会价值，已经成为金融管理部门、行业协会、从业机构和广大金融消费者面临的一项重要而紧迫的课题。
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快速发展，其增加值占GDP（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连年上升。随着数字经济发展持续向好，我国经济社会各领域产生的数据量快速增长，数据资源所蕴含的价值不断释放，数据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尤其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各种数字经济新业态、新模式在稳企业、保就业等方面迸发出强劲韧性。
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首次明确数据是一种新型生产要素，并提出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进一步提出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化改革。在此背景下，推动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已成为一个重要议题。本文主要从数据资产确权、数据资产估值定价、数据资产交易流转三方面探索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机制，并阐述关于促进数据要素市场化规范发展的几点思考。
数据资产界定及确权
数据资产是指主体 （个人、企业等）过去的行为、事项所形成的，预计会对其未来的行为、决策等产生影响，并且预期可为其带来经济收益（创造价值，包括但不限于现金、现金等价物或经济利益潜力）的各类数据资源。与数据资产相关的权利主要包括所有权、使用权、收益权等。其中，所有权是核心，也是整个数据要素市场的基石。
从所有权归属角度看，数据资产的类型主要包括公共数据资产、企业数据资产和个人数据资产等。其中，公共数据资产脱胎于政府运营中收集、整理的公共数据。鉴于“公共数据具有公有属性，全体国民系公共数据的真正所有人”，公共数据资产的所有权也应属于全体国民。企业数据资产来源于企业日常生产经营产生的数据，其所有权应属于企业。值得注意的是，带有个人属性的数据资产属于其依附的个人。此外，在企业数据资产及个人数据资产的概念中有一个重合地带，即带有个人属性、由企业收集和整理的数据资产及由这些数据资产组成的数据资产集合。现阶段，对于这部分数据资产权属的争议最多。
当前，在技术上已有研究人员提出基于数字水印和区块链的大数据确权方案，但在国家层面的法律法规上尚未有对数据所有权的明确规定。同时，考虑到数据资产一级市场具有独特的重要性，如果在数据资产的一级市场阶段未能对其产权进行清晰界定，待数据进入流通阶段后，确权将变得十分复杂、低效和混乱，甚至使得市场最终陷入无法持续运行的困境。因此，有必要构建一个产权清晰、有效运行的数据资产一级市场，并通过加强理论研究、完善法律制度、建立高效的确权基础设施，在源头上把产权关系理顺。
数据资产估值定价
相比于传统资产，数据资产具有一定特殊性（如虚拟、非排他、使用无消耗等），这也导致其估值方法仍多处于探索完善阶段。较为常见的做法是，参考无形资产价值评估采用成本法、收益法和市场法等估值方法。比如，中国资产评估协会印发的《资产评估专家指引第9号——数据资产评估》提出，数据资产价值的评估方法包括成本法、收益法和市场法三种基本方法及其衍生方法。此外，在深圳司法局发布的《深圳经济特区数据条例（征求意见稿）》中，主要从评估机构和评估专业人员两个角度建立数据价值评估体系，推动数据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引导市场主体依法合理行使数据要素定价自主权。
实际上，无论采用何种估值方法，确定数据资产价值的影响因素均是首要事项。具体而言，数据资产评估的指标体系可分为数据质量价值评估和数据应用价值评估。一方面，数据质量是保证数据应用的基础，是数据资产价值得以实现的前提。随着数据总量急剧扩大，数据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有所加剧，对数据资产价值的影响也日益突出。数据质量价值评估的维度包括数据的完整性、正确性、一致性、重复性；另一方面，数据应用是数据价值得以体现的重要途径，应用价值是数据资产的核心价值。数据应用价值评估的维度包括场景经济性、稀缺性、时效性、多维性。此外，数据的应用价值因行业、应用场景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且不同应用场景对数据的时效性要求也不同：有些场景需要实时性数据，有些场景则需要较长时间周期的历史性数据。
定价方面，在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前提下，数据价格作为数据价值的货币表现，应由供求关系所决定且围绕数据价值波动。有研究认为，目前数据交易过程中对数据价格并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难以准确衡量数据应用价值。在数据质量方面，交易中也存在数据格式不规范、内容不完整等问题，影响数据交易顺利进行，且易导致法律纠纷。另有研究认为，当前数据资产交易通常由卖方推动，买方对想要购买的数据知之甚少。这种信息不对称导致定价缺乏透明度，持续损害买方利益，从而形成典型的“柠檬市场”。因此，建立具有标准化定价模型的数据市场迫在眉睫。
数据资产交易流转
对于许多传统资产商品的流转交易，市场能够较好地发挥价格发现和资源配置作用：市场中存在大量的买方与卖方，双方各自根据自身偏好与需求进行决策，充分的竞争促使资源高效流动并在相对合理价格实现供需均衡。而对于数据资产，在更多情况下，数据需求者和供给者并不能通过一个有效市场体现出来，从而导致交易并不频繁，整个数据资产的交易更多是点对点的方式。
因此，在数据资产交易中，不能完全依赖市场自发行为，而应该根据实际情况设计相应的交易模式：若市场上拥有充分多的数据买卖双方，流动性较为充裕，便可以把市场价格的决定权放还给市场，由供需均衡决定价格，实现高效交易；若供求双方力量对比较为悬殊，或双方数量都较少，容易造成单方垄断或双边垄断进而阻碍交易有效进行，则应由平台鼓励数据卖方主动披露其最低价格提供意愿，随后结合数据产品的特有属性，设计出一套较为合理的数据产品交易机制以促使交易发生，提高效率。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掘出数据资产价值，更有效地实现数据资源配置。
此外，数据资产交易流转还面临所有权交易与使用权交易难以分离的问题。对于有形资产而言，所有权交易对应资产的出售，使用权交易则对应资产的出租，二者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且可以分别定价。而对于数据资产而言，由于其复制成本（即生产的边际成本）极低，购买方比较容易通过截留复用、转移出售等方式降低市场对原始出售方的需求，其交易往往意味着所有权的削弱和使用权的让渡。造成该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传统意义上的数据使用权交易需要以购买方能够“看”到数据为前提，而“看”到往往也就意味着获得了控制权，甚至可通过二次加工等方式进一步增加出售方主张其所有权的困难。因此，亟须加强探索数据“可用不可见”的创新解决方案。
目前，我国的贵阳大数据交易所、上海数据交易中心、浙江大数据交易中心等已在数据资产交易方面开展了大量探索实践，并取得一定成效，但其总体规模依然较小。可见，要实现数据要素市场化规范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关于促进数据要素市场化规范发展的思考
正如石油是工业经济时代的核心资源，数据就是数字经济时代最重要的战略性资源。如何推动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加强对数据要素这一数字经济“新能源”的掌控能力，还有很多问题值得我们去探索和研究。对此，笔者认为应重点关注以下几点。
第一，积极完善法律与政策。数字时代发展必然需要与之相适应的法律与政策。但我国当前有关数据的相关法律明显滞后于数据产业高速发展的需求。目前关于数据的法律规定集中在信息安全保护方面，司法实践中也只是在传统法律框架下寻求保护方法。建议充分考虑数据特有属性积极扩充和完善传统民事权利体系理论，在数据确权、数据开放、数据交易方面完善相关立法，尤其是要重视在个人数据保护与利用方面制定科学的责任规则。
第二，政府全局设计统筹规划。一是引导数据资源配置方式，促进公共数据开放共享。通过开放政务数据，让拥有先进技术和服务经验的组织对公共数据进行挖掘，释放公共数据资产价值。二是适配与数据要素流通相关的财政、税收、金融、投资等方面的政策，为数据要素释放更多经济潜能做好权属明晰、规则有序的设计。三是加强政府间沟通，开展数据保护国际合作。在双边、多边贸易谈判中与其他国家达成个人信息保护共识，特别是就跨境调取数据展开对话，为我国国际化程度较高的企业提供更加多样化的数据流动机制，推动国内企业落实个人信息跨境传输国际规则。
第三，金融监管部门协调配合。一是建立数字账户管理相关规范，明确银行、保险机构在数据资产交易过程中的职责。二是根据银行、保险机构在数据资产交易过程中的职责，建立银行、保险机构数字账户管理、风险控制要求与规范，并分别从执业标准、业务规范、风险管理等层面制定相应的业务规则，构建完整的数据账户管理规则。三是建立数字账户与个人资金账户的对应关系，规范数字账户对数据资产的交易核算规则，落实数据资产实名制管理要求。
第四，行业协会切实履行自律职责。一是要积极发挥在企业间的组织协调作用，组织制定数据字典、数据交换的接口规范等标准。二是要组织企业与科研部门的产学研合作，引导技术创新。通过组织相应的产学研研讨会、新技术培训会等，积极引导企业开展技术研究和创新。
第五，企业着力开展数字化转型。企业作为最主要的数据要素的生产者、使用者、交易者，应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充分利用数字技术优化业务流程、创新业务模式、提升生产效率。企业也要注意从数字经济浪潮中获利的同时，要严格落实个人隐私信息保护要求，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同时，企业应充分重视数字人才培养和专业队伍建设，加强与高等院校合作交流，建立多种数字人才培养通道，打造多层次、多类型的大数据人才队伍。
（作者为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副秘书长。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其所供职机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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