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拉加德称，面对如今正在经历的重大经济变化，欧元区各国政府需要采取行动促进变革。特别是，政府要提供正确的框架，鼓励新行业、成长性行业不断尝试和探索，促进创新，并为“夕阳”行业的人们提供新的工作岗位。
正文
当前，欧洲经济形势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对经济前景的展望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不明朗。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曾说过：“预测未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创造未来。”这就是我想通过今天的演讲传达的主题。很显然，我们所面对的一些事件仍然充满未知的变数，如，是否会迎来第二波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以及不确定疫苗何时能研制成功。但我们可以通过采取一些措施，帮助我们走出不确定性“迷雾”。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精心设计并提供一个可靠的“指南针”，也就是说，对经济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的，构建一个积极的愿景。
毋庸置疑，欧洲经济正在进入一个不可避免的转型阶段，倘若决策者能够证明我们将共同走出危机——我们的经济会比以前更灵活、更现代化、更平等，那么，我们就可以确保，今天的复苏会更有韧性，未来的可持续增长能力也将更强。
欧元区经济的不确定性
这场危机给欧元区经济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企业投资在2020年第一季度出现暴跌，甚至比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下跌幅度还大。消费者的储蓄倾向值已飙升至历史峰值，远高于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后的程度。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人们无力消费产生的“被迫储蓄（forced saving）”，因此这种情况在走出危机后，也将自然而然地发生逆转。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预防性储蓄（precautionary saving）”，这表明很多家庭正在为不确定的未来做准备，而不确定性同样是企业投资疲弱的一个关键因素。
目前主要存在两大不确定因素。
一是经济从新冠肺炎疫情中复苏的不确定性，这一点在欧元区系统最新的宏观经济预测中明显可见。欧洲中央银行的基准预测是，2020年GDP将下降8.7%，但同时也存在诸多变数。在温和的情况下，2020年的GDP降幅可能为5.9%；而在严峻的情况下，这一预测为12.6%。一旦处于严峻情况下，截至2022年年底，我们预计产出仍将远低于危机前的水平。
在这样的经济前景下，很多家庭对未来的收入感到焦虑不足为奇，企业对做出不可逆转的决定犹豫不决。特别是，许多民众担心在缓慢的经济复苏过程中，一旦政府逐步取消支持计划，一些工作岗位也将不复存在。这也说明妥善引导经济复苏和充分刺激经济增长十分重要。人们对政府政策充满信心是降低不确定性预期的关键，这本身也是一种刺激机制。实际上，欧洲中央银行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那些认为政府政策足够有效的家庭，对未来收入的不确定性预期更低。
二是经济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发生变化的不确定性。越发明显的是，这场危机将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经济结构。在制造业，我们可能会看到供应链更具弹性，更注重邻近性，即生产在岸外包、战略价值链不断增强。相反，在服务业，疫情可能会通过更高程度的数字化，使经济向“无接触式交互”发展。随着零售贸易不断向电子商务靠拢，我们已经看到转型正在加快进程，我们此前认为无法交易的服务开始在网上交易，更远距离的工作也已成为可能。
此外，随着工作场景不断发生深刻的变化，假以时日，经济结构也将达到新的平衡。一些行业的影响力在不断扩大，因此这些行业将带动新的经济增长，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如通信行业、教育与培训行业。但如果人们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通勤上班，或者不再需要频繁地参加会议或出差，那么有些行业可能会发生重大变化。这种再平衡会导致无形资产方面的投资有所增长，而与有形资产相关的部分股本可能被取代。如果变化发生得太快，可能会导致劳动力市场暂时混乱。因此，人们自然会想知道未来的经济将是怎样的，以及如何确保经济可持续增长。要想控制预防性储蓄持续增长，并将其转化为必要投资，那么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提供可信的方案和措施。
向后危机时代转型
应对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是稳定性政策的任务，欧洲中央银行将继续在维持物价稳定的职责范围内——面向欧元区所有地区的所有公民，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我们的政策已经消除了金融市场中可能导致恶性循环自我强化的尾部风险。欧洲中央银行正在调整措施的方向，确保各项金融政策足以支持经济走出危机。
这就是我们最近决定将“大流行病紧急购买计划（pandemic emergency purchase programme，PEPP）”扩大到1.35万亿欧元的动机，同时我们还为那些向实体经济提供贷款的银行提供了高达3万亿欧元的资金。
然而，货币政策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经济前景相关的更深层次的问题。历史经验表明，面对如今正在经历的重大经济变化，欧元区各国政府需要采取行动促进变革。特别是，欧洲各国政府要提供正确的框架，鼓励新行业、成长性行业不断尝试和探索，促进创新，并为“夕阳”行业的人们提供新的工作岗位，支持他们顺利过渡到新的行业领域。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政府还要确保有条件对未来的技术和行业进行直接投资——这需要充足的资金支持。据欧盟委员会预测，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实现数字化转型和绿色转型的投资需求将至少达到1.2万亿欧元。但在许多欧洲国家，调动投资首先需要创建对企业有利的经济环境，包括高效且灵活的公共和私人服务、充足的实体和数字基础设施、运转良好的司法体系及强大的金融系统支撑。若采取这些措施，这场危机则可能会带来一段积极转型的时期。这场危机是一把“双刃剑”，它为政策决策者提供了一个机会，决策者可借此机会向更加包容、更加有活力、更数字化的经济增长迈出决定性的一步，如，重新审视数字经济带来的好处，有助于打破欧洲市场的分散、规模经济低下和数字能力投资疲弱的恶性循环，这种循环也是偶尔导致欧元区的知识经济对生产力增长的贡献占比约为美国的一半的重要因素。
如经济学家卡洛塔•佩雷斯（Carlota Perez）所称，进一步提高数字化反过来也将有助于加快欧洲向“智能绿色增长”转变，这一转变不仅涉及可再生能源和可持续产品，也涉及资源生产率的创新和有形资产向无形资产的转变。欧洲已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生态创新和循环经济产业，欧元是全球绿色债券发行的首选货币。在20世纪，欧洲就走在建立高福利国家的前列。我们或许能借助今天的危机巩固和扩大在环境方面的全球领导地位，并使之与更加数字化的生活方式相融合，从而产生一种新的、可持续的经济模式。
最后，努力建立更具弹性的供应链，可成为我们彻底完善单一市场（Single Market）所需的催化剂。要想实现分配效率和战略自治，我们只能充分利用整个欧洲大陆经济的规模和多样性，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因此，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构建一个乐观的欧洲经济愿景。欧盟委员会的复苏基金提案显然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构成要素，但仅从欧洲中央银行层面可能无法实现此目标。关键是，复苏基金只有牢牢扎根于欧元区国家层面构想和实施的结构性改革中，才能充分发挥潜力。如果欧元区国家同时进行必要的结构性改革，那么我们所花的每一欧元将得到“更大的回报”。例如，欧洲中央银行的调查表明，一旦发生对所有欧元区国家均造成冲击的共同冲击——正如我们刚刚看到的类型——那么，那些经济结构效率较低的国家所遭受的平均产出损失可能是处于制度参数前沿国家的两倍。《成员国具体建议》（The Country-Specific Recommendations）进一步阐述了有效改革。以意大利为例，我了解到，除其他方面外，建议还包括投资教育和培训领域的数字基础设施、促进可再生能源生产、开发电子商务模式以及实现公共管理现代化。
结 论
综上所述，作为政策制定者，我鼓励欧元区成员国不要一味被动地接受这场危机的影响，欧洲中央银行将在其职权范围内发挥作用，但需要欧元区国家向人们证明，我们的社会将从这场变革中变得更强大、更绿色。如果我们共同取得成功，不确定性将开始转变为信心，真正的复苏便会开启。
【本文摘译自欧洲中央银行行长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2020年6月13日在意大利政府发起的一次咨询会议上发表的演讲。演讲的英文标题为“The path out of uncertainty”。英文全文可参见国际清算银行官网（https://www.bis.org/review/r200615a）。克里斯蒂娜•拉加德，历任法国财政部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现任欧洲中央银行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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